古城黄州苏东坡遗迹探寻

#黄州赤壁古战场研究会筹备小组#王琳祥2022-12-12

古城黄州,地处大别山南,位于今武汉市下游八十公里处长江北岸的赤壁山上,与江南历史名城鄂州隔江相望。黄州在唐宋时代为下等...
古城黄州,地处大别山南,位于今武汉市下游八十公里处长江北岸的赤壁山上,与江南历史名城鄂州隔江相望。
黄州在唐宋时代为下等州,由于唐人杜牧,北宋人王禹偁、韩琦、苏东坡、张耒先后在此为官或谪居,其声名显赫。南宋人陆游在《入蜀记》中记述说:“(黄)州最僻陋少事。……然自牧之、王元之出守,又东坡先生、张文潜谪居,遂为名邦。”(牧之,唐代大诗人杜牧之字。王元之,北宋著名文学家王禹偁。张文潜,“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南宋理学奠基人朱熹在《黄州州学二程先生祠记》中说:“齐安在江淮间最为穷僻,而国朝以来,名卿贤大夫多辱居之,如王翰林、韩忠献、苏文忠公,邦人至今乐称,而于苏氏大致祥焉。……何哉?盖王公之文章,韩公之勋业,皆以振耀于一时,而其议论气节卓荦奇伟,尤足以惊动世俗之耳,则又莫若苏公之为盛也。”(王翰林,指王禹偁。韩忠献,指韩琦。苏文忠公即指苏东坡)
苏东坡,字子瞻,名轼,四川眉山人。嘉祐二年(1067)进士,官历翰林学士、知制诰、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宋神宗元丰三年(1080),以“乌台诗案”责授检校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苏东坡谪居黄州四年多时间,其间因生计艰辛,躬耕于东坡之上,故自号东坡居士。
谪居黄州,苏东坡身处逆境低谷,政治上形同囚犯,但在文学创作上,这一时期却成就了他一生最为辉煌的一页。他那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唱赤壁二赋一词,显示出他对人生的体悟已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殊胜境界。
谪居黄州,苏东坡在与黄州当地民众的亲密交往中,他那崇尚自由的个性得到了充分地发挥。他“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在观赏大自然的美景中,感受宇宙生命的律动,体味人生的“适境”,从而在情操上获得陶冶。在四年多的时间里,黄州赤壁、安国寺、浠水兰溪,麻城歧亭、蕲春天峰麓、黄梅五祖寺、武昌西山等名贤胜迹,都成了他经常与友人携酒共游的好地方。特别是赤壁的山石风月与赤壁之下的长江之水,更成了他放怀吟啸的最佳题材。
古城黄州,留下了苏东坡不少的足迹,当我们从苏东坡的诗文中寻觅与其相关的景物时,遗迹之多,让人嗟叹不已……
一、东坡遗迹
定惠院 初到黄州的苏东坡寄居在定惠院内,时间虽然只有三个多月,但留下的遗迹不少,如定惠院师专为他开辟的啸轩、师中庵。定惠院内原有的任公亭,是黄州人专为苏东坡的老朋友、原黄州通判任师中修建的,它是苏东坡每日必到之所,而柯山海棠则是苏东坡释放孤寂心境、寄托谪居情怀的自比景物。
原地区缫丝厂所在地为柯山,其西边今市自来水公司一带即定惠院遗址。
安国寺 始建于唐代,是江淮之间著名的寺院。
苏东坡寓居定惠院期间,与安国寺继连和尚过从甚密。每隔一两天,他们就会面一次,旦往而暮还。安国寺柴炭富足,用水方便,继连和尚嘱苏东坡每隔一个月就到安国寺澡堂洗头洗澡。就苏东坡看来,在安国寺洗头洗澡,不仅仅是为了洗净身上的污秽,更重要的是为了洗尽人世间的荣辱。因此每次洗澡,苏东坡洗得非常投入。洗完澡后,苏东坡披上衣服,在寺内小阁中面对修竹“焚香默坐,深自省察”。由于他的虔诚,在“一念清净,染污自落,表里然,无所附丽”之后,居然能“妄心”荡尽,进而出神入化,“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每当这个时候,苏东坡私自乐之,以为是谪居黄州的最大收获。
安国寺位于黄州的城南,与定惠院相隔不远。原寺早毁,今安国寺为后人重修。
临皋亭·夏澳 元丰三年五月二十九日,寓居定惠院的苏东坡因家眷二十多人的到来,在黄州太守的关照之下,迁居临皋亭。
临皋亭又名回车院,是朝廷官员巡视黄州的官舍。按照宋代朝廷的规定,受贬谪的官员是没有资格在这种官舍中居住的,苏轼能迁居临皋亭,一方面是黄州太守的格外关照,另一个原因就是鄂州太守朱寿昌从中周旋。
临皋亭滨临大江,它的旁边就是北宋重臣夏竦出守黄州时开凿的停船港口夏澳。苏东坡寓居定惠院时,曾在夏澳登高目送王子辩乘船过江。迁居临皋亭之后,夏澳是他每天必到之所。
身居临皋亭,苏东坡苦中有乐。
千古绝唱赤壁二赋一词,是在临皋亭诞生的。“二赋一词”皆是苏东坡与客人月夜泛舟于赤壁之下后,回到临皋亭创作的。
有“天下第三行书”美称的《黄州寒食帖》就是在临皋亭书写的,然而当时的景况是:“小屋如渔舟,濛濛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
标志着苏东坡的文学创作与书法艺术皆走向他一生巅峰的杰出作品都与临皋亭有不解之缘,用“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来形容临皋亭,应该是恰于其份的。
临皋亭遗址在今启黄中学院内。前几年站在遗址之上,尚能感受到苏东坡笔下“(江上)风涛烟雨,晓夕百变”,“阴晴蚤暮,态状万千”的景致,也能体悟到“东坡居士酒醉饱饭,倚于几上,白云左绕,清江右洄,重门洞开,林峦坌入。当是时,若有思而无所思,以受万物之备”的乐趣。
东坡 元丰四年(1081),谪居黄州刚好一年的苏东坡因薪俸断绝,生活日益艰辛,故人马正卿心中不忍,便出面向黄州太守徐君猷申请一块土地,以便苏东坡躬耕其间,自食其力。徐君猷体谅苏东坡谪居黄州的艰难,便将黄州城内的一块废弃了的军营地无偿地交给他使用。
废军营地的面积有五十多亩,因其东低西高,黄州人将其称之为东坡。当年大旱,苏东坡饱受开荒种地的艰辛,为了永远记住这一段刻骨铭心的岁月,他为自己取了一个别号,这就是“东坡居士”。
清道光二十八年《黄冈县志》载∶“东坡,今城内十三坡、十八坡东南,皆其故址。”
东坡的准确位置在今黄州十三坡、十八坡东南的胜利街派出所、穆家街一带。
雪堂 元丰五年(1082)正月,苏东坡在东坡的高处建造了五间茅草房。房子落成之日,适逢大雪纷飞。有感于雪的品质,苏东坡在草房内四壁画上雪花,坐卧其间,四面观望,满目是雪,自以为这才是平生最为得意之所,于是,苏东坡自题门额谓之“东坡雪堂”。不久,苏东坡为此写了一篇很有名的文章,这就是《雪堂记》,亦名《雪堂问潘老》。
苏东坡躬耕东坡期间,全家仍然住在临皋亭,雪堂所起的作用,一是为了躬耕休息方便,二是为了供来看望他的客人居住。在雪堂住过的朋友,有眉山巢谷、绵竹道士杨世昌、筠州赵吉、杭州诗僧参寥、眉山陆惟忠道士、庐山玉涧道人崔闲、九江胡洞微道士、梁冲道人、黄照道人、陈季常、米芾、张舜民等。
雪堂的陈设极其简单,从苏东坡《大寒步至东坡赠巢三》一诗中,我们看到了“东坡数间屋,巢子谁与邻。空床敛败絮,破灶郁生薪。相对不言寒,哀哉知我贫”。巢谷是元丰六年(1083)正月从四川来到黄州的。元丰六年,苏东坡的生活依然如此艰苦,然而苏东坡的浩然之气不减,对生活始终是那样的乐观,令后人望尘莫及。
雪堂的准确位置在今黄冈市烟草专卖局宿舍区院内。
黄泥坂 从临皋亭到东坡躬耕,途中有一段路叫黄泥坂。苏东坡每天行走在黄泥坂上,感慨颇多。他的那篇《黄泥坂词》是酒醉后所作,调皮的小儿子苏过将父亲的草稿收藏不出。两年后,回到京城的苏东坡与他的学生黄庭坚、张耒、晁补之欢聚一堂时,三客翻倒几案,搜索箧笥时意外获得。草稿上的字有一半不可识读,苏东坡以意寻究,乃得其全。张耒没有放过珍藏苏东坡手迹的机会,他将《黄泥坂词》抄写一篇给苏东坡,然后将原稿名正言顺地归为己有。这一段韵事,在文坛久传不衰。
黄泥坂的具体方位,在黄冈中学至中药材商店之间,明、清时代称之为会同冈。
南堂 苏东坡寄身于临皋亭期间,因临皋亭年久失修,屋顶到处漏雨,加之门面向西,日光西晒,夏日火热难熬。最难堪的是,每当朝廷官员来到黄州,苏东坡必须退出住房,侨寓他处。元丰五年十月,淮南使蔡景繁巡视黄州,当亲眼目睹苏东坡因自己的到来侨寓他宅的难堪之景时,出于关照之情,嘱黄州官员给苏东坡单独建造几间房子。元丰六年(1083)正月,房子落成,苏东坡于欣喜中将其命名为南堂,并为此写诗五首,以寄情怀。
南堂与临皋亭相近,面朝西南。苏东坡在诗中记述说:“江上江山半隐堤,此邦台馆一时西。南堂独有西南向,卧看千帆落浅溪。”
今昔相比,苏东坡在第三首诗中感慨万分地写道:“他时夜雨困移床,坐厌愁声点客肠。一听南堂新瓦响,似闻东坞小荷香。”
南堂遗址在今日黄冈中学教工宿舍内。
天庆观 苏东坡到黄州的当年,曾在天庆观斋居四十九天。
黄州天庆观原名玄妙观,始建于唐贞观年间。宋真宗时代,为避圣祖赵玄朗之名,于大中祥符二年(1009)改称为天庆观。
苏东坡斋居天庆观四十九日,这种举措是有其背景的。当年,苏东坡的乳母任氏、堂兄、侄女相继病逝,苏东坡本人在黄州又大病一场,自觉体质不如从前,又深感人生短暂,生命脆弱,故对修炼自身有了深刻的认识。
苏东坡在与秦观的书信中详谈了自己的动机,信中说:“吾侪渐衰,不可复作少年调度,当速用道书方士之言,厚自养炼。谪居无事,颇窥其一二。己借得本州天庆观道堂三间,冬至后当入此室,四十九日乃出,自非废放,安得就此。”
今黄州区实验小学所在地即天庆观遗址。
乾明寺 谪居黄州,苏东坡常到乾明寺去焚香默坐。
元丰五年冬月的一场大雪之后,苏东坡外出游玩,夜宿乾明寺中,事后作《雪后到乾明寺遂宿》诗说:“门外山光马亦惊,阶前屐齿我先行。风花误入长春苑,云月长临不夜城。未许牛羊伤至洁,且看鸦鹊弄新晴。更须携被留僧榻,待听摧檐泻竹声。”
这是一首禅味极浓的七言律诗。
乾明寺是一座比较古老的寺庙,离雪堂不远。苏东坡曾在《雨晴后,步自四望亭下鱼池上,遂自乾明寺前东冈上归》诗中说“古寺竹苍苍”。在《师中庵题名记》中说:“元丰七年二月一日,东坡居士与徐得之、参寥步自雪堂,并柯池入乾明寺……”并柯池即沿着柯池。
乾明寺是苏东坡由雪堂回临皋亭时必经之处。
承天寺 北宋时期的黄州城内外,寺院不少,除了定惠院、安国寺、乾明寺之外,承天寺也比较有名。
元丰六年(1083)十月十二日,苏东坡在临皋亭被入户的月色所吸引,便步行到承天寺,与寓居寺内的张怀民一起欣赏这美好的月色,并为此写了一篇绝妙的小品,这就是八十四个字的《记承天寺夜游》。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这一段文字成为后世文人相知相交传唱不已的经典名句。
“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谪居黄州,有《癸未元夕谪居齐安,携家游定惠(院、)妙圆(寺)、承天(寺)、下大云(寺)、东禅(寺),盖出雨夜,有感,示秬、秸》诗,根据明弘治《黄州府志》记述,下大云寺在老城区十字街西,由此可知承天寺在定惠院之西。
承天寺遗址在黄州十字街今黄冈市公路管理段宿舍区所在位置上。
乳母墓 元丰三年八月,苏东坡的乳母任氏病逝,苏东坡于哀伤中将其安葬在黄之东阜、黄冈县之北。不久,又亲撰《乳母任氏墓志》并书刻上石,立于墓前。
由于苏东坡晚年再遭贬谪,当朝执政者对元党人进行残酷地打击,苏东坡属于重点打击对象,其诗文与书画作品皆在禁止使用流通之列。是凡苏东坡的书画石刻,一律被摧毁,黄州《乳母任氏墓志》石刻亦未能逃脱此劫。
墓碑既失,乳母墓无人照管,时间久远,后来人知道乳母墓者甚鲜。明代嘉靖末年(1566),黄州一农夫从自己的耕地中获得苏东坡书刻的《乳母任氏墓志》石刻,一时间拓碑者蜂拥而至。黄州知府担心此碑因拓者众多,久而久之必将毁坏,故将乳母碑收入官库。后又应人之求,重新摹刻一碑。不久,重刻的石碑亦不知去向。乳母墓随着时日的推移,又日渐被世人淡忘。
清光绪年间,一农夫在耕地时获得一块石碑,黄州名士邓献之根据碑上的“乳母任氏”四个字,断定石碑出土处乃苏轼乳母墓之所在,故重立石碑,将此处作为墓地保护。
清人认定的乳母墓即今安国寺路黄冈军分区原教导队、原制药厂所在地。
聚宝山 谪居黄州的苏东坡因不能干预政务,不得签书公事,他把大量的时间用在游山玩水之上。
黄州赤壁山有三座山峰并峙,一名玉几山,一名龙王山,一名聚宝山。
聚宝山上有很多奇形怪状、红黄灿然的小卵石,黄州的小儿常常到山中拾捡玩耍。童心不泯的苏东坡也十分喜欢这些小石子,他经常用可以吃的东西从小孩手中换取小石。当他收集到二百九十八枚的时候,突发奇想,将这些怪石装在一个古铜盆里,供养给庐山归宗佛印禅师,并为此写了一篇文章,名之为《怪石供》。佛印禅师获得这些怪石,以为至宝,并将苏东坡的《怪石供》摹刻上石,以为庐山一景。这是元丰五年五月的事情。
一年后,苏东坡又收得怪石一百五十枚。适逢杭州诗僧参寥来黄州看望苏东坡,参寥也很喜欢苏东坡的这些怪石,苏东坡满足了他的愿望,将怪石全部供奉他,同时又写了一篇绝妙的文章,这就是《后怪石供》。
聚宝山,南宋人王象之在《舆地纪胜·黄州·景物下》记述说:“在州治之后,赤壁之上。山多小石,红黄灿然,东坡所作《怪石供》,即此石也。”
徐公洞 聚宝山上有徐公洞,又称徐仙洞、徐邈洞。徐邈生活的年代不详,但他得道升仙于聚宝山,黄州人世代相传,久盛不衰。北宋的地方志书《黄州图经》亦有明文记载。
谪居黄州的苏东坡经常到徐公洞去游玩,他很想体悟徐邈得道升仙的灵气。他曾在《记赤壁》一文中写道:“黄州守居之数百步为赤壁,……遇风浪静,辄乘小舟至其下。舍舟登岸,入徐公洞,非有洞穴,但山崦深邃耳。《图经》云是徐邈,不知何时人,非魏之徐邈也。”
南宋人王象之在《舆地纪胜·黄州·仙释传》中记述说:“徐仙,有徐公洞,在州治之后聚宝山,赤壁之上,无复洞穴,但山崖深邃。王黄州诗云‘右顾徐邈洞,精灵知在否?’盖徐邈曾得道于此洞故也。”(王黄州,指北宋黄州刺史王禹)
四望亭 黄州有座四望亭,始建于唐代,官至翰林学士的唐人李绅曾为此亭作《四望亭记》,四望亭因此遐迩闻名。北宋元丰年间,四望亭已毁。
四望亭遗址与雪堂相对,身处雪堂的东坡,每天都可以看到。躬耕东坡,四望亭遗址也是他每天必经之地。在《雨晴后,步至四望亭下鱼池上,遂自乾明寺前东冈上归二首》之一中,苏东坡感叹说:“高亭废已久,下有种鱼塘。暮色千山入,春风百草香。”这个种鱼塘,即前文所说的柯池。
四望亭遗址在黄州区幼儿园内。
涵晖楼 元丰五年九月,徐君猷黄州太守任满。在徐君猷准备离开黄州去湖南赴任之前,苏东坡于重阳节在涵晖楼上为徐君猷送行。回首谪居黄州三年,徐君猷待自己情同手足,生活上关怀备至,而今一别,后会不知何日。在感慨万千中,苏东坡作《醉蓬莱·重九涵晖楼呈徐君猷》一词相赠。词中说:“笑劳生一梦,羁旅三年。又逢重九。华发萧萧,对荒园骚首。赖有多情好饮,无事似古人贤守。岁岁登高,年年落帽,物华依旧……”
《醉蓬莱》词填就,苏东坡自觉心底话尚未表明,于是,又作《南乡子》一词相赠,词中说:“霜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帽多情却恋头。 佳节若为酬?但把清樽断送秋。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涵晖楼是唐宋时期黄州的四大名楼之一。在苏东坡之前五十年,18岁的韩琦随兄长、黄州太守韩琚读书于黄州之时,就在《涵晖楼》一诗中说:“临江三四楼,次第压城首。山光遍轩楹,波影摇窗牖……”由此诗可以想见涵晖楼倚山面江,气势雄伟。
栖霞楼 栖霞楼也是唐宋时期黄州的四大名楼之一。
苏东坡谪居黄州时期,不仅白日登楼吟诗抒怀,在晚上的梦里也常游此楼。
元丰五年正月十七日,苏东坡梦自己乘一叶扁舟横渡长江,中流回望,见栖霞楼上灯火辉煌,歌乐杂作。同船者说:“闾丘大夫孝终公显正在会客。”苏东坡从梦中醒来,自觉此梦有些奇异,心想孝终公显此时已致仕住在苏州,入我之梦一定有所因缘。于是作《水龙吟·黄州梦过栖霞楼》抒怀。词中说:“小舟横截春江,卧看翠壁红楼起。云间笑语。使君高会,佳人半醉。危柱哀弦,艳歌余响,绕云萦水。念故人老大,风流未减。空回首,烟波里。 推枕惘然不见,但空江,月明千里……”
栖霞楼,始建于何人何代不详。由于闾邱孝终任黄州太守之日曾经修葺此楼。故苏东坡在此词序中说:“闾丘大夫孝终公显尝守黄州,作栖霞楼,为郡中绝胜……”
南宋大诗人陆游在《入蜀记》中记述说:“郡集于栖霞楼……下临大江,烟树微茫,远山数点,亦佳处也。楼颇华洁,先是郡有庆瑞堂,谓一故相所生之地,后毁以新此楼。”
南宋位至宰相的范成大在《吴船录》中记述说:“栖霞楼,面势正对落日,晖景既堕,晴霞亘天末,并染川流。醺黄酣紫,照映上下,盖日日如此,命名有旨也。楼之规制甚工。其人则曰秦申王生于临皋舟中,黄人作庆瑞堂于其处,近年撤而作栖霞。”故秦申王指的是南宋宰相秦桧。陆游、范成大笔下的栖霞楼,与苏东坡笔下的栖霞楼有别。
快哉亭 元丰六年,清河人张怀民贬谪黄州。张怀民与苏东坡关系亲密,他在其居住处之西南修筑一亭,以便苏东坡览观大江景色,苏东坡将其名之为快哉亭,并作《水调歌头》词相赠。词中说:“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苏东坡的弟弟苏辙闻讯,作《快哉亭记》,以彰其举。文中说:“盖亭之所见,南北百里,东西一舍,涛澜汹涌,风云开阖,昼则舟楫出没于其前,夜则鱼龙悲啸于其下,变化倏忽,动心骇目,不可久视。今乃得玩之几席上,举目而足。西望武昌诸山,冈陵起伏,草木行列,烟消日出,渔夫樵父之舍,皆可指数,此其所以为快哉者也。至于长江之滨,故城之墟,曹孟德、孙仲谋之所睥睨,周瑜、陆逊之所驰鹜,其流风遗迹,亦足以称快世俗……”
快哉亭,明代弘治《黄州府志》记载说:“旧《志》云在府城南,宋郡人张梦得建,以资江山之胜。苏子瞻匾曰‘快哉’,又为作词,末句‘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弟子由作记。”
君子泉 苏东坡谪居黄州时期,黄州通判名孟震。孟震有贤德,时称孟君子。其居住处有一泉,大雨不溢,大旱不枯。苏东坡将其名之为“君子泉”,并为孟震作文一篇,以彰其德。其弟苏辙为之记。苏东坡本想把弟辙之记刻之于泉上,孟震婉言谢绝。苏东坡有感于孟君子之德,在弟辙之文后题跋相赠说:“子由既为此文,余欲刻之泉上。孟君不可,曰:‘名者,物之累也。’乃书以遗之。元丰六年十一月九日题。”
南宋人王象之在《舆地纪胜·黄州·古迹》下记述说:“‘云梦泽南君子泉,水无名字托人贤。两苏翰墨人为重,未刻他山世已传。’言黄孟震公宇中有此泉,东坡名,子由记。”
君子泉,位于黄州赤壁左侧。明弘治《黄州府志》记载说:“君子泉,在府治北。北宋通判孟震(亨之)有贤德,时称孟君子。庭中有泉,苏轼因以名之。黄庭坚诗:‘云梦泽南君子泉,水无名字托人贤……’”
遗爱亭 徐君猷即将离开黄州,苏东坡与其再游安国寺,在竹林亭中烹茶饮酒。安国寺住持继连请徐君猷、苏东坡为此亭题名留念。苏东坡有感于徐君猷执政有方,“未尝怒也,而民不犯;未尝察也,而吏不欺。终日无事,啸咏而已。”于是将此亭名之为“遗爱”。当时苏东坡的朋友巢谷在座,徐君猷命巢谷作文一篇。苏东坡知道巢谷为人纯朴老实,加之羁旅中人,难以为之,故代其为文一篇,名之为《遗爱亭记》。文中说:“何武所至,无赫赫名,去而人思之,此之谓遗爱。”
遗爱亭遗址,在安国寺竹林内。
柯山 黄州城南有一座小山名柯山,因山不高不大,黄州人喜欢将其称之为柯丘。在苏东坡的笔下,柯山、柯丘不分。在《记游定惠院》一文中,苏东坡言“黄州定惠院东小山上,有海棠一株,特繁茂。每岁盛开,必携客置酒,已五醉其下矣……”在《上巳日,与二三子携酒出游,随所见辄作数句,明日集之为诗,故辞无伦次》诗中说:“柯丘海棠吾有诗,独笑深林谁敢侮。”在《记梦赋诗》一文后,苏东坡题跋说“今书赠柯山潘大临老”。潘大临当时住在柯山。
春草亭 苏东坡谪居黄州,常游与韩琦相关的春草亭。在以上所说的《上巳日,与二三子携酒出游……》诗中,苏轼口占说:“开樽藉草劝行路,不惜春衫污泥土。褰裳共过春草亭,扣门却入韩家圃。”
南宋人王象之在《舆地纪胜·黄州·景物下》记述说:“春草亭,在东门外。《齐安志》云:‘门外犹有春草亭故基,韩魏公所为作《春亭(记)》者是也。’”
寒碧堂 黄州人何圣可所作堂,苏东坡命名。苏东坡在《记游定惠院》中记述说:“晚乃步出城东……遂 缘小沟,入何氏、韩氏竹园。时何氏方作堂竹间,既辟地矣,遂置酒竹阴下。”
王象之《舆地纪胜·黄州·景物下》记述说:“寒碧堂,在何氏所居,州东门之外。何氏兄弟作寒碧堂以待东坡之至。东坡为作画竹石及赋诗。”
何氏,即何圣可。元丰六年底,苏东坡作《书赠何圣可》一札,札中说:“岁云暮矣,风雨凄然,纸窗竹室,灯火青荧,辄于此间得小佳趣。今分一半,寄与黄冈何圣可。若欲同享,须择佳客,若非其人,当立遣人去追索也。”
黄州城东门 古城黄州,有人说是江城,有人说是山城,在苏东坡的诗文中,江城、山城混用不分。以其座落在赤壁山上而言,苏东坡说“山城足薪炭,烟雾汤谷”;以其滨临大江而言,苏东坡就说:“江城地瘴蕃草木,只有名花苦幽独。”
北宋时期的黄州城有四门,按东、南、西、北依次为怀化、朝宗、向日、龙凤门。
由于宋太祖时代“诏令江淮诸郡毁城隍、收兵甲、撤武备”,黄州城的城墙被拆毁得仅剩残垣断壁,故北宋人张耒在《续明道杂志》中记述说:“黄名为州而无城廓,西以江为固,其三隅略有垣壁,间有藩篱,城中居民才十二三,余皆积水荒田,民耕渔其中。”
张耒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他贬谪黄州的时间稍后于苏东坡,他笔下的黄州景状实际上也是苏东坡谪居黄州时的景状。
苏东坡的躬耕地东坡,本在黄州城内,当农事做完之后,他每天要出东门游玩一番。在《日日出东门》一诗中,苏东坡写道:“日日出东门,步寻东城游。城门抱关卒,笑我此何求。我亦无所求,驾言写我忧。意适忽忘返,路穷乃归休……”
东城,即汉晋时代的邾城。东晋咸康四年(338),后赵石虎(季龙)将领张格度攻克东晋豫州刺史毛宝与西阳太守樊俊共同镇守的邾城,并将其焚毁。北魏郦道元注《水经》说:“江水又东径邾县故城南。楚宣王灭邾,徙居于此,故曰邾也。……咸康四年,豫州刺史毛宝、西阳太守樊俊共镇之,为石虎将张格度所陷,自尔丘墟焉。”
苏东坡笔下将邾城称之为东城、永安城或女王城。其《正月二十日,往歧亭,郡人潘、古、郭三人送余于女王城东禅庄院》、《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六年正月二十日,复出东门,仍用前韵》,皆是指东城(女王城、永安城、邾城)。苏东坡另有《记黄州古吴国》一文,文中说“今黄州东十五里许有永安城,而俗谓之女王城……”亦即指东城。
赤壁 在黄州城外,是苏东坡谪居黄州时期经常游玩的地方。“黄州守居之数百步为赤壁,……遇风浪静,辄乘小舟至其下……”即当日的记实。苏东坡不仅白天游,晚上也游,有时与客乘船江上游,有时与客携酒山中游,甚至在自己每年的生日,他都要与朋友们在赤壁矶头聚会取乐。
苏东坡对赤壁情有独钟的深层原因,是因为举世闻名的三国赤壁之战发生在此地,年少的周郎曾经在这里建功立业,叱咤风云的一代英雄在这里风云际会。然而,正当报效祖国的自己却被流放软禁在这里多年,宝贵的时光在这无聊中一天又一天地流逝,令人神伤不已……
在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与客人登上赤壁矶头的苏东坡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他将一杯浊酒连同自己的悲恨抛洒在赤壁之下,发出了“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感慨!
二、遗迹现状
苏东坡谪居黄州四年多时间,留下了众多的遗迹,这无疑是黄州人值得自豪的事情。
然而,我们也看到了一个事实,在历经900多年后,苏东坡的遗迹大多被岁月沉埋,日渐被黄州人淡忘。
苏东坡寓居的定惠院,在他离开黄州86年之后,退出了历史舞台。南宋大诗人陆游于淳熙六年(1179)再次游览黄州时,在《自雪堂登四望亭,因历访苏公遗迹至安国院》一诗后自注说:“定惠院已废,海棠亦不复存在。安国院老僧景滋年九十一,自言东坡去黄后四年方生。”
明代弘治《黄州府志》在定惠院下记述说:“在府治东南,苏子瞻寓居,作《海棠》诗以自述。院废。弘治庚申得故址,其茂林修竹,园池风景,宛如苏子所言者,因筑亭以彰胜,概匾曰‘坡仙遗迹’。东曰扪腹轩,西曰揩目轩,用诗中语也。”
清光绪《黄州府志》于定惠院下记载说:“在城东清淮门外,宋苏轼以元丰三年二月至黄寓此。院东有海棠一株,轼所为赋诗也,又书‘开啸’二字,勒石。下有快哉亭,前有海棠轩,后有洗墨池,又有睡足堂、扪腹轩……”
然而,今天我们已经看不到定惠院了,所有的景物皆荡然无存……
苏东坡离开黄州之前,将躬耕地东坡与雪堂交给潘大临兄弟照管,他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回到黄州,终老于东坡。然而,由于苏东坡晚年再贬惠州、儋州,他的愿望未能实现。雪堂在苏东坡谢世不久,于崇宁年间(1102—1104)被黄州官府拆毁。
北宋宣和初年(1109),中大夫、直徽猷阁安咏(信可)来守黄州,一下车即访东坡雪堂,见遗址虽存,其堂木瓦已被兵马都监拆而为教场亭子之用。安咏在愤慨中呼都监斥责之,命其修复雪堂。雪堂修复之后,安咏常携友人登堂吟诗抒怀,他那“万古战争留赤壁,一时形胜属黄冈”的诗句,也曾盛传一时。
可惜的是,时隔不久,由于政治风波再起,雪堂又被后来的出守黄州者拆毁。
南宋绍兴初年(1131),道士李斯立应黄州父老之请,重建雪堂,曾奉侍过苏东坡的黄州名士何斯举作上梁文:“岁在辛酉,蔚成鸾凤之栖;堂毁崇宁,奄作鼯之野。……前身化鹤,尝陪赤壁之游;故事传鹅,无复黄庭之字”,这些警句作为佳话,在当时流传甚广。
当南宋大诗人陆游第一次游览黄州东坡,瞻仰苏东坡的遗迹时,雪堂看起来还比较壮观。
此后,雪堂毁于战火,东坡的面目全非。
明代弘治年间,黄州知府见雪堂久毁,拟重新修建。这位太守突发奇想,把雪堂移建在府治的东隅,与竹楼对峙。不久,继任者又将雪堂迁移到府治的西北隅。
清代咸丰三年(1853),雪堂再次毁于兵火。咸丰五年(1855),巡按胡林翼驻师黄州,重修雪堂。后因清军同太平天国军在黄州多次发生战斗,雪堂又遭火焚。
公元1983年,鉴于苏东坡的躬耕地东坡已是高楼林立,雪堂已不可能在原址恢复,在地方政府的资助下,东坡赤壁管理处将雪堂移建于龙王山下,旨在存其遗意,以满足黄州市民及慕名而来黄州的远客拜谒瞻仰。
苏东坡当年栖身的临皋亭,因南宋的宰相秦桧出生于此,曾一度改建为瑞庆堂。秦桧死后,临皋亭的旧称得以恢复。
南宋大诗人陆游在《入蜀记》中记述说:“十八日,食时方行。晡时至黄州。……泊临皋亭,东坡先生所尝寓,与秦少游书所谓‘门外数步即大江’是也。烟波渺然,气象疏豁。”
南宋人王象之在《舆地纪胜·黄州·景物下》记述说:“临皋馆,在朝宗门外。元名瑞庆堂,以故相秦公桧之父舣舟其下,秦公于是乎生。又有临皋亭,东坡曾寓居焉。……东坡故居,即今之临皋亭及临皋馆。后又居雪堂。”
临皋亭在明代已不存在。临皋亭东边的夏澳被改称为洗马池。
临皋亭遗址现为黄冈中学教工宿舍所在地,昔日江水离亭仅有数步,而今因江水远去,高楼林立,面目全非。
昔日的黄泥坂已成为黄州城区的交通大道,当年的景象也已荡然无存。
苏东坡谪居黄州时期其它的相关景物,如乾明寺、承天寺、天庆观、快哉亭、南堂、遗爱亭、栖霞楼、涵晖楼、春草亭、寒碧堂等,随着岁月的流逝,加上今日黄州城市的改建和拓展,其貌已难以窥测,其址已面目全非……
所幸的是,后人修复的安国寺依然座落在旧址之上,赤壁依然如故,只是江水远离。
有识者振臂呼吁:安国寺应给东坡文化留下一定的空间,遗爱亭亟待恢复,以存古意;东坡赤壁是中华大地上屈指可数的文学圣地,是点缀祖国壮丽山河的一颗璀璨明珠。苏东坡留给黄州人的福祉,黄冈人应当加倍珍惜,守护好这块精神家园,肩负起这一历史重任,让博大精深的东坡文化世代传承,绵延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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